近段时间,“文字讨好症”成为网络热词。这一现象还可往前追溯,比如在9月上旬,名为“文字讨好症”的词条就曾升至微博热搜前列,并且引发了不少讨论。
何为“文字讨好症”?它说的是线上文字聊天时的一种行为,人们会在发消息时调整用词,在句尾添加语气词或者特定符号,以传递较为积极的情绪信号,比如,“好的”会说成“好嘞”“好哒”“好滴~”“好哇”;“收到”说成“收到啦”“收到哈”“收到了哟”等。不少网友纷纷留言称,“症状完全吻合”,甚至其中不乏自责与怀疑之声——“怎么这么卑微”?
关于“文字讨好症”的讨论仍在持续。当漂浮的情绪沉淀过后,人们更多关心的是为什么会患上“文字讨好症”。
当然,这种聊天方式不可避免地增加了聊天成本,似乎也反映出使用者对自我价值的严重低估,是线上社交中不断让渡自我的表现。与此同时,在谈及“文字讨好症”的多篇文章留言区,位于前排的其实是一些与上述判断不同的声音——“有没有可能,人家只是不想那么尖锐?”而“讨好”一词,多少有些病理化的特征。
《编辑部的故事》(1992)剧照。
面对“文字讨好症”这个说法,你是“被戳中了”,还是感觉“有被冒犯到”?当我们试图分析为什么今天的人们会患上“文字讨好症”前,也许首先需要想想的是这个概念是否具有足够的解释力,它是在描述一种客观存在的现象,还是隐秘地带有某种“标签化”的情感偏向?前者能够帮助我们揭开被“日常”遮蔽的反常,而后者却暗合的是个体淹没其中的焦虑情绪。
今天这篇文章就从关于“文字讨好症”的不同看法说起,尝试厘清为什么部分网友会觉得被这个概念冒犯到。而对于那些自觉“被戳中”的人而言,“文字讨好症”是否能解释种种语气词背后的心路历程?如果不是“文字讨好”,那么为什么我们又会在线上聊天中不断增强着文字所表达的情绪?
撰文丨申璐
被模糊的与被放大的
在关于“文字讨好症”的讨论中,我们会发现一些例外,尤其是在同家人、朋友等强关系沟通中使用“嘞”“啦”“哈”“滴”等单音节词缀,或者“~”,通常不会被解读为有“讨好”之意,而是彼此间传递言外情绪,增强身份认同的方式之一。
所谓的“讨好式表达”更多出现在商品购买、线上服务以及工作对接这些场合。即便这些关系被移植到了线上的语境,但这之中早已预先含有一种或是甲乙方,或是上下级的权力关系,而这大概也是“文字讨好症”一词所基于的更为真实的土壤。换言之,不是某些词语先天就带有讨好的意味,而是它们的使用正好放大了原先就存在于这些关系中的不对等身位。然而,不对等身位并不等同于讨好的意味,也因此不少网友才会表示被“文字讨好症”冒犯到。
《我爱我家》(1993)剧照。
那么,人们的不适究竟从何而来?
当我们将“文字讨好症”限定在包含权力关系的线上聊天语境中,默认沟通的首要目的是推动事件的解决,在信息交换中实现各自的诉求。正是因为这是一个你来我往的双向过程,对方嘴角的微笑、肯定的眼神乃至拍肩的动作都有它的言外之意。而线上中介化沟通中,促成信息传递的非语言线索常常是被过滤的,不在场的意义自然需要符号去填补,一个“~”不失为柔化语气最简洁的方式。
这些在多数时候是为了减缓信息传递过程损耗而做的“被动适应”,但“讨好”一词所标识的却是一种“主动为之”且“刻意为之”的语态转换。这也是为什么被这个概念所冒犯的人会觉得,这样的表达似乎有一种“示好”的意味,但却难以接受“文字讨好症”这个归类。 问卷调查中,人们谈及收到“讨好体”回复时有什么感受。(图源:全媒派)
其中的别扭之处恰在于,虽然促成的结果或许相似,但它偷换了当事人行为的动机。简言之,一方也许没有讨好之意,但另一方觉得“有被讨好到”。在“全媒派”组织的问卷调查中,有60.56%的受访者表示,在收到所谓的“讨好体式”回复时,确实会感到被尊重。相比于“好”而言,“来啦~”“好啊”这样的回复必然附载更多的情绪价值,即便这种情绪可能只是一种单方面的社交想象,但双方共同营造出的聊天氛围的确让本就程式化的对话多了一分“人味儿”,就像线下会议前的握手,且不论会议最终是否会走向各自满意的结果,但至少这个姿势释放了当下的善意。至于这种方式能否真正帮助双方加深感情,毫无疑问,当然没什么作用。但我们似乎忘了,在外界定义中的“讨好体”出现的那些场合里,好像也少有人真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与对方建立更深的感情连接。
与其将这种表达习惯定义为“文字讨好”,不如说人们也许只是想用希望自己被对待的方式,去对待别人,在强连接之外的场合中,仍能保有一份哪怕是“表面”的尊重。这也并不意味着“尊重”只能通过句尾语气词来表达,而是我们不必用“讨好”来解读言语间的这份换位的努力,进而延伸至将其视为有效沟通的障碍,何况言语的斟酌和真诚的意见交换本就并不冲突。 《爱在日落黄昏时》(Before Sunset,2004)剧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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